娄尕女的故事

王平

昨天突然想起奶奶讲的一个故事：土改那会儿，奶奶被下放农村。在无数次轰轰烈烈的土改批斗大会上，有一次是专门批斗地主婆的。其间无非就是让大家认错，对自己吃剥削饭的罪过向贫下中农忏悔。 本来就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政治运动，没想到被一个叫娄尕女的新媳妇搅乱了。 娄尕女是一个地主家刚取的新媳妇，说是地主，无非就是家里人均土地多刚刚超标，被划成地主，全家人也就刚温饱。再说这位新娘子，绝对的贫下中农，一看她的名字就知道，“尕女”，西北方言，在北京话就是“小妞”，也就是说，这小娘子连个名字都没有，命贱到连父母都没给她取个名。苦命的孩子刚刚进了夫家门没几天，就被划成了地主婆。 在批斗会上，所有的地主婆包括娄尕女的婆婆，妯娌都认错了，在台子上面向全村一两百号贫下中农鞠躬认错，唯独到了这位斯，就是不认错，还振振有词为自己辩护：“我没有吃剥削饭，我是贫下中农家的姑娘，地主家的饭我才吃了几口，怎么就给我戴地主婆的帽子？” 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，再说她那个地主，就是地多，日子过得还不如有些贫下中农呢。一见这位斯不认错还居然公开挑衅土改革命，工作组再也忍不住了，有一位干部上了台，指着娄尕女的鼻子说：“你听着，不要说你是地主家的新媳妇，你就是地主家的一条狗，你也是地主！！ 把这个贼婆娘拉下去关起来！！！！” 这时的娄尕女才火了，她也指着村干部的鼻子说：“拉下去？？ 我看谁敢碰老娘我一根手指头？？ 大牢在哪，给老娘带路，我自己去！！” 后来听说这位姑奶奶真是昂首挺胸，一路走到村头关人的地方，两脚把门踹开就进去了。后来娄尕女因反对土改被判刑，送到劳改队关了两年，其实批斗会时，尕女已经怀孕，后来劳改时生下个女娃也饿死了。
娄尕女的故事远没有结束，后来娄尕女被放出来之后又经历了风风雨雨，生儿育女，有几个孩子还颇有出息，考上中专吃了皇粮。到80年代初，村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：那位在数次政治运动中积极整人，也是土改时骂过娄尕女狗的村干部得了怪病，眼睛看什么都是倒的。 据说这位爷也经历了颇为痛苦的一段日子，因为看什都是倒的，整天不敢睁眼，在自己炕头立了根木桩，整天跟个猴子似的抱着木桩痛苦的哀号：“快抓住我，我要掉下去了。。。”当然这时候大家都说是他作孽太多，老天终于开眼整治他了。 这时候我们的女主人公娄尕女还没咽下被骂狗的这口恶气，打发孩子们买了炮仗，在村干部家门口大放鞭炮，一边放还一边喊：“老天有眼，老天有眼。。。”
前几年，消息又传来，娄尕女以90岁的老骨头，还上房扫雪，没留神从屋顶掉下来摔断腿。。。
烈女，烈女啊！！